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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相声演员学新段子,一个月最少能念会三个段子,可是光把词儿背下来并不能算会了,怎么说呢?活儿不磁实啊!什么叫“磁实”呢?就是所使的台词、表情、动作都有准谱,出哪门进哪门心里有底。磁实的活儿也不是一丝不能动了,当初怎么学的,现在还怎么说;现在怎么学的,将来还怎么说,那还怎么发展呢。从老前辈“万人迷”起就不断改革相声,这是对的。对老段子的改革,我有这么个意见:咱们是先磁实后改,跟写字一样,先写好真字,从一笔一划学起,然后再练草字,有根基后发展起来就容易多了。有人说相声,一回一个样,录音都不好录,也许今天特别“响”,明天再演就“一瘟到底”。这主要是说的不一样,也许话多,也许话少,也许口一紧把“包袱”埋在里边了,慢一点又“凉”了,总之是台词、语气不准,大小劲儿没掌握好。“磁实”就是一块活儿里的大小“包袱儿”都固定下来,保证演出效果;当然还会有时大响,有时差些,这是被观众对象决定的,不可能每次的调出效果丝毫不差。有的时候,一个“包袱儿”都铺好了,等抖的时候台下出了事(如找人、小孩哭等)同样响不了,这是特殊情况,我们管它叫“飞灾横祸”。除此以队,不响就是不磁实。使活儿讲究熟、好、精、化,首先要熟,我的师爷焦德海到了老年还常使小孩哏,象《家堂令》、《抬杠》他使得很好,技巧掌握得准。我们使活儿,“火候儿”不到,就容易减弱效果。

相声里的乐是怎么来的呢?我说多半是从矛盾中产生,甲乙自由谈话,循循引入正题,铺平垫稳,到了节骨眼“叭”包袱响了。这里语言要掌握准确;哪句挨哪句得安排好了,由它决定语气、声调、神气、动作……总起来说吧,咱们对自己学的、说的得懂,不懂怎么能说的好呢?自己没根,说着一含糊,劲头就不足了。相声里的对话,决不能和生活里的对话一样,它得根据内容需要来运用表演技巧。所以说,分析、体会段子的主题思想、人物性格,是演好一个节目的必要条件。

这么说可能还不够具体。这样吧!我结合着垫话《蛤蟆鼓儿》仔细地谈一下,我怎么使就怎么说,不对的地方同志们多指教。

《蛤蟆鼓儿》是老段子《铃铛谱》的固定垫话,可以说相声演员没有不会的,只要听过几次就能练着说,可是使起来都差几句,大致对,错在话多、话少和话的排列上。比如本来是一二三四,有人是一四三二,有人是一三二四。我听过几个同志说这个垫话,觉得语言上还不够精炼,补充得太多,把“包袱”揉没了,咱们相声是难中易、易中难,《黄鹤楼》听几次就能上,都知道有个“山人送主公”,实际上这里边有很大深沉。有的同志使《蛤蟆鼓儿》一上来先说:

甲:同志,我有一件事不明白,想要跟您打听打听。
乙:什么事?您说吧!知道的我一定告诉您。
甲:昨天我上河边玩儿去了,看见一个怪物。
乙:怪物?什么样?
这就多出好几句话来,还显得不够自然,我是这样使的:
甲:曲艺节目是有说有唱,相声是说,单弦、大鼓是唱,讲究唱得有好嗓子,可也不在
乎嗓门大小,主要是掌握五音六律,吐字清楚,驴的嗓门倒大,叫出来没字眼儿呀!
乙:就是。
甲:您说这驴个大叫唤的声大也有道理,可是蛤蟆这么一点的东西为什么叫出的声音那
么大呢?
从唱引出驴,用驴和蛤蟆对比,这就不显得生硬了,同时省略了甲向乙“打听”和描述蛤摸形象的一段话。
乙:因为它嘴大脖子粗,叫出声音就大,不光是蛤蟆,万物都是一理。
“万物都是一理”这句很重要,抬杠的关键就在这句上呢。逗哏的听到“万物都是一理”他就怀疑了,于是又顶了一句:
甲:噢!万物都是一理,只要嘴大脖子粗,叫出声音就大?
乙:对。(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。)
甲:我们家里的那个字纸篓子,嘴也大,脖子也粗,它怎么不叫唤哪?
乙:字纸篓子那是竹子编的,不光不叫,连响都不响。

我认为这样问答比较适合,有的捧哏演员前边又拽出两句话:“字纸篓子有叫的吗?它一叫把人都吓跑了!”其实起是没必要的,容易把活儿拽松了。“竹子编的”、“连响都不响”是要紧的地方,要加重语气,这是给甲“递腿儿”;“叫”和“响”一定要分清:

甲:竹子编的不响?和尚吹的那笙,也是竹子编的,怎么响哪?

相声的语言讲究简练、准确,如果说“老和尚在出殡的时候吹的那笙管笛萧……”既拖沓,也犯“支”,听众一想出殡的,就分散了精神,相声最怕听众费脑子,有时故意“支”也得再引回来,一般地说还是别“支”太多的杈:

乙:……

乙被甲问住了,他伸出二指,微张着嘴,来得较慢,这是个“迟”句:

乙:这……你没看见那上边有窟窿眼儿吗?带眼儿的就响。
甲:噢!带眼儿的就响?煤铺用的竹筛子(别光筛子,要把竹字带出来,因为筛子也有
柳条编的)那么些眼儿,我吹了半天也不响啊?
乙:有吹筛子的吗?筛子是圆的扁的,圆的扁的不响。
甲:噢!圆的扁的不响?戏台上打的那锣,也是圆的扁的,怎么响哪?
乙:锣不是有脐吗?有脐儿的就响。
甲:噢!有脐儿的就响?我们家的铁锅,这么大(手势)的脐儿,打了半天也不响啊?
乙:锅不是铁的吗?铁的不响。

这里,甲乙二人是争辩式的问答,快、慢、轻、重,要根据内容决定,演员光背词儿不行,得表现出人物当时的情绪。前边乙解释后,甲总要重复一句,不这样显得劲头不足。从“铁的不响”这句起,甲就不要再重复了,不然就会造成“一道汤”的现象,因为后边的对话就要紧起来了。

甲:庙里挂的那钟,也是铁的,一打怎么响哪?
乙:钟不是挂着了吗?铁的挂起来就响。
甲:我们家那秤砣挂了二年啦,一回也没响过啊?
乙:(急了)秤砣不是实轴儿的吗?实轴儿的不响。
甲:炸弹也是实轴儿的,怎么响哪?
乙:炸弹不是有药吗?有药就响。
甲:药铺怎么不响哪?
乙:药不是吃到嘴里的吗?吃到嘴里的不响。
甲:泡泡糖怎么响哪?
乙:泡泡糖不是有胶性吗?有胶性的就能响。
甲:胶皮鞋怎么不响哪?(指自己脚)
乙:胶皮鞋不是挨着地吗?胶皮挨着地的不响
甲:自行车放炮怎么响哪?
乙:自行车带里边不是有气吗?有气儿成响。
甲:你哥哥那个气臌怎么不响哪?
乙:走!

后边越说越紧,不磁实就容易滚了词,一句错了就会打乱全盘,演出这类段子甲乙必须紧密合作精神高度集中,对答上要“快而不乱”总要使人听看清楚、顺畅。语言、语调一定不能拖泥带水,比如有的捧哏同志在药铺那儿加了个小“包袱”:

乙:药铺能响吗?到达仁堂去买药:“同志,来付牛黄上清丸,”一拉抽屉,轰!呵!

这也是因小失大,一来是容易给后边的“包袱”泄劲,二来这里捧哏的任务往“药”上拽,就不用再找补“药铺”了,因为“药铺”是没法“吃到嘴里”的。甲在前边也不必提出具体药铺名字,总之,联系内容不紧密的话最好是毫不吝惜地删去。特别值得提出的象这类活儿是捧哏的带着逗哏的走,语言上是这句挂那句,一句咬不上,听着就不舒服。

传统相声《论捧逗》讽刺了一个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演员。甲一上场就自吹自擂,把乙的作用说成可有可无,结果,乙故意晒台,弄得甲十分尴尬。这个节目形像地说明了对口相声中甲乙二人密切合作的重要性。人们把”逗眼”比作使桨人,把”捧哏”比作掌舵者,是很恰当的。不荡桨,舟难行,缺少舵手船不稳,两人同样重要,缺一不可。因此,写作时甲乙对话要处理得当,演出时,捧逗之间要配合默契,才能收到良好的艺术效果、下面,我们从三个方面谈谈”捧哏”的作用。

一、穿针引线

对口相声中,甲在叙述时,乙常有些插话、帮腔。他对甲讲的内容,或同意、或反对、或敬佩、或讥讽、或提问、或补充、或辩论、或引申,话虽简短,十分重要。乙所讲的,也是观众们想要说的;而甲回答的,则正是观众所要听听的。因此,乙有时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。从一般惯用的语气助词来看,可以概括为“赞、疑、吐、惊”四个字。

  • 赞:就是肯定的语气,如“对!”、“好。”、“当然啦。”、“就是嘛。”、“没错!”、”可不是么!”等等。它的作用是鼓励甲叙述下去,以利于故事的发展。
  • 疑:是否定的语气,如“啊?”、“干嘛呀?”、“怎么啦?”、“象话吗?”、“多令儿呀?”、”没听说过!”等等,能起到激化矛盾、引起争论,推动情节进展的作用。
  • 吐:是先肯定后否定,好比吃杏,没吃时以为是甜的,到嘴里才感到酸,立刻吐出来,艺人叫“吞了吐”的“包袱儿”。用语常常是“哦——啊?”、“对——不对”、“乐的——哭啦?”、”是我——不是!”、“好——不怎么样!”。先是下意识的赞同,马上又恍然大悟,改口反对,通过突变形成了“包袱儿”。这种手法有助于加深观众的印象,揭示事物的矛盾。
  • 惊:就是惊奇,常用“嘿!”、“嗐!”、“嚄!”、“哎呀”等感叹词。它不仅可以烘托气氛,而且能强调事物的本质,使故事有起伏,多变化。

二、递火点鞭

一篇相声段落之间的连接,乙要有些”搭桥儿”的句子,为了给甲抖“包袱儿”创造条件,也还要有些关键性的语言,好象甲要放一挂鞭,乙递过一根火给点响。上述情况可以概括为“连、猜、楔、支”四个字。

  • 连:就是连接上下两个段落的一句话,也是“搭桥儿”。象《如此照相》中甲叙述完“二十个不照”后,乙有一句“嘿!那女同志只有剃秃头啦!”它引出了甲讲述两个姑娘照光头像的一段滑稽情节.相声情节的断续跳跃,就是由于有乙的这类语言的连接,才不致使人觉得突然。

  • 猜:乙对甲叙述的内容迷惑不解.作种种猜测,层层剥皮,步步深入使情节发展下去。如《高原彩虹》中的:

    甲:你说他们像不像海军?
    乙:像海军。
    甲:可他们又在高空作业,半悬空中抡锤打眼儿,山鹰在脚下盘旋飞转,白云在身边环
    绕游动。就像驾驶飞机在天空飞翔一样。
    乙:那又像空军。
    甲:说空军,他们又在陆地上施工,开山放炮,筑路架桥。
    乙:那又像陆军。
    甲:说陆军,他们又在水中战斗,迎激流,战恶浪,堵决口,搭人墙。
    乙:又像海‧‧‧‧到底是什么军呀?

    这种手法叫“半刨”就是边“刨”边“垫”。乙的一连串猜问句,都是在协助甲层层“铺垫”,为最后抖“包袱儿”创造条件。

  • 楔:是给事物的突变制造必要的条件,是“抖”的台词,也叫“垫砖儿”。相声作品中,甲说了半截话,给乙一个插话的机会,甲再接着叙述下去,这种停顿就是“楔”。例如《找舅舅》中的:

    甲:我吃的刚‧‧
    乙:钢能咬动呀?
    甲:刚炸好的大果子。

    “楔”要楔得准,正好节骨眼儿上,才能收到应有的效果。

  • 支:是为了强调事物的本质,而给予的鲜明对比。”支”要支得开,把观众的思维引到与结局相反的境地中去。例如《帽子工厂》中的:

    甲:(学江青) “结合我的指示,你们要认真阅读我给你们的材料,深刻领会精神实质。”
    乙:“马列著作?”
    甲:“吕后正传。”

    这里,前面甲的一段话是“垫”,中间乙的一句是“支”,后面甲的一句是“抖”。“支”与“抖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“支”与“抖”的两句话,字数要相等(有的还要谐韵),内容要相反,否则会影响艺术效果。

三、火上浇油

乙不单单是“捧”,有时也要配合甲来“逗”,使包袱儿更响,更脆,犹如火上浇油,更加炽烈,从而加强了艺术效果。这种情况,可以概括为“抢、对、翻、化”四个字。

  • 抢:就是乙把甲要说的话抢先说出来。例如《舞台风雷》的开头,甲叙述他们剧团一连排了四出戏,都叫“四人帮”一伙给“枪毙了”,后面的两句是:

    甲:后来我们又排了一个…
    乙:枪毙了!

    这种方法也叫“抢纲”,反正是排一出毙一出,所以没等甲说出剧名,乙就抢先说出了结果。

  • 对:就是“对托”,与“抢纲”类似,它是乙争着与甲同时说出一句话。如《英雄小八路》中的:

    甲:假若把这些英雄事迹编成书的话‧‧
    乙:能编多少本儿?
    甲:那不能论本儿。
    乙:论什么?
    甲:十二本儿算一打儿‧‧
    乙:能编多少打儿?
    甲:也不能论打儿。
    乙:不论打儿论什么呀?
    甲:十二打儿算一摞儿‧‧
    乙:能论多少摞儿?
    甲:也不能论摞儿。
    乙:论什么?
    甲:一百摞儿论一批…
    乙:能编多少批?
    甲、乙:也不能论批!

    “抢纲”和“对托”都是用重复的手法构成“包袱儿”,因为观众已经听厌了甲的车轱辘话,乙则代替观众把这种心情表达出来,从而引起共鸣,产生效果。

  • 翻:就是乙帮助甲翻“包袱儿”使艺术效果更为强烈,以加深观众的印象。“翻”的手法很多,有的是一语道破。如《特殊生活》中的:

    乙:我找小淑云。
    甲:“小淑云,我怎么不知道?”
    乙:那你知道什么?
    甲:“我知道小苏打。”
    乙:小苏打那是发面用的。

    还有的是重点强调,乙想要指出甲说错的话,一着急,自己也错了。仍以《特殊生活》为例:

    甲:“对待样板戏呀,要严丝不苟,一丝认真。”
    乙:行啦!行啦!连话都不会说,什么叫严丝不苟?那叫认真不苟,一丝——嗐!我也叫你搞乱啦!
    有的是通过对照方法.抖响“包袱儿”。如儿童相声《找亲人》中的:
    甲:这个苹果不是一般苹果,它呀,是圆的。
    乙:苹果有不圆的吗?扁的那是柿饼子。
    甲:不,我是说这苹果,它甜哪!
    乙:是呀,酸的那是山里红。

    还有的系用假托方法,构成“包袱儿”。如《挖宝》:

    乙:那苦胆能干什么?
    甲:能吃。
    乙:能吃?“哎,老李,今天吃什么?”“炒苦胆。”
    甲:谁让你这么吃了!

  • 化:就是演员“化”进角色中去,维妙维肖地表演。这不仅在“腿子活”中,甲乙二人都学拟走场,就是在其它类型的段子里,乙有时也由第三者身份的叙事说理而突然“化”为剧中人物仿声摹状,以第一人称出现。如《列车新风》中,乙学他大爷坐火车的两段戏,都是学拟人物动作和摹拟方言(即“倒口”),而形成了“包袱儿”。《特殊生活》中,乙学拟的小淑云母亲送饭和老大爷看戏的两段表演也是如此。

俗话说“逗哏是划船的,捧哏是掌舵的”。相声表演中,捧哏往往负责推进情节,

  1. 推动情节,所谓“递肩膀”。
    不递腿儿会给逗哏带来大的痛苦。例:高峰杨进明
  2. 表达感情(肯定/否定)

《数来宝》

表演:马志明、黄族民

甲:这个相声,曲艺形式之一啊。

乙:对。

甲:曲艺哪,又叫”什样杂耍”儿。

乙:哎,有这么叫的。

甲:杂耍吗,

乙:嗯。

甲:耍、弹、变、练。

乙:嗯。

甲:说、学、逗、唱。

乙:什么都有。

甲:我最爱唱。

乙:哦,您还喜欢唱?

甲:不过”干唱”我可不唱。

乙:哎……怎么还”干唱”啊?

甲:没有乐器伴奏,我不唱。

乙:唉,这上哪儿给你找乐器去?

甲:甭找啊,在这儿哪。

乙:噢,就这”七块板儿”啊?呵呵呵呵……

甲:啊,怎么着?怎么着?

乙:还怎么着?

甲:别小看这”七块板儿”,哎,这”七块板儿”,别小看。

乙:怎么着?

甲:不好掌握。

乙:什么呀,就不好掌握……

甲:不好掌握,一般人打不了。

乙:这……一般人打不了?

甲:我先来个”过门儿”,你听听。

乙:呦,这还有”过门儿”?

甲:唉,先来个”过门儿”,乐器吗。(打板儿,过门儿。)

乙:嗯,行!要过饭!

甲:什么叫”要过饭”哪?什么话,这叫!

乙:这我懂,啊。打这”七块板儿”,这叫”数来宝”,要饭的!

甲:别听他的啊!说错了!

乙:说错了?

甲:错了,唉,错了!

乙:嗯?

甲:记住了!数来宝的不要饭–

乙:不要饭?

甲:–要钱!

乙:噢……这不一样吗!

甲:要说这数来宝的也不容易。

乙:怎不容易呀?

甲:讲究是现编现唱。

乙:那当然。都得这样儿。

甲:得做到”三快”。

乙:哪”三快”?

甲:眼快,心快,嘴快。

乙:这”眼快”是?

甲:发现目标了。

乙:”心快”?

甲:编出词儿来。

乙:”嘴快”哪?

甲:跟着就得唱出来。

乙:要说是不简单。

甲:数来宝的一进大街,三百六十行,见什么唱什么。

乙:那是啊。

甲:他跟这个一般要饭的还不一样。

乙:怎么不一样啊?

甲:要饭的来了,大爷,大奶奶喊了半天,就是不给。

乙:那可不。

甲:唯独这数来宝的要来了,往这儿一站,你就得给钱。

乙:哦,数来宝的一来,准得给钱?

甲:哎。

乙:那是没碰上我,他要碰上我,我就不给钱。

甲:你得听他唱的怎么样。

乙:我根本就不听。

甲:人家都给,你怎么不给呀?

乙:哎,对啦!我就不给。

甲:没你这样儿的!

乙:我就这样儿!

甲:没你这么”轴”的!

乙:我就这么”轴”!

甲:没你这么拧的!

乙:我就这么拧!

甲:没你这么不是玩意儿的!

乙:我就这么不是玩意儿……你才不是玩意儿哪!怎么说话哪?

甲:人家都给,你怎么不给呀?

乙:你不知道,我有外号儿。

甲:外号儿?

乙:哎。

甲:叫什么呀?

乙:我叫“瓷公鸡、铁仙鹤、玻璃耗子、琉璃猫。”根毛儿不拔!

甲:滑出溜?

乙:那是。

甲:你没打听打听?

乙:啊。

甲:我也有个外号儿。

乙:你外号儿是?

甲:榔头。

乙:榔头干吗呀?

甲:你就是”瓷公鸡”,我把你那尾巴”棒”(敲、击)下一块来!

乙:嗬!我还有外号儿啦!

甲:叫什么呀?

乙:我叫”钱锈”。

甲:怎么叫”钱锈”啊?

乙:那是啊,钱,只一到我身上,那就”锈”住了!”钱锈”。

甲:哦,我外号儿”铁刷子”!

乙:”铁刷子”什么意思?

甲:专刷你这”钱锈”!

乙:你呀,也甭斗嘴儿。不信,咱俩就试一回。

甲:咱学一学。

乙:怎么样?

甲:可以呀。

乙:来。

甲:打这儿起这桌子–

乙:啊,啊。

甲:就不是说相声那个场面桌儿了。

乙:那,这是什么哪?

甲:买卖家儿那栏柜。

乙:噢,这就变柜台啦。

甲:哎。

乙:那行。

甲:我哪,就好比是这个数来宝的。

乙:那当然啦。

甲:你往柜台里头一站,您就是买卖家儿”内掌柜”的……

乙:行。

甲:我来到这儿哪……

乙:哎,哎,哎,不,不,不!什么叫”内掌柜”的?我成老板娘了是吧?!

甲:不是。

乙:像话吗?

甲:……买卖家儿那位……掌柜的。

乙:你呀,也甭这位、那位,这买卖儿就我这么一位大掌柜的。

甲:大掌柜的?

乙:行不行?

甲:数来宝的来了,往你门口儿这儿一站,我就开始数,你就准备给钱。

乙:我不给。

甲:你不给我没结没完,我总这儿数。

乙:你数啊,不论你怎么数,你也是白数(白薯)。

甲:……怎么”白薯”啊?

乙:那可不,数了半天不给钱,这不”白数”(白薯)了吗!

甲:白数(白薯)不了!

乙:不信咱就试试。

甲:咱来来啊,开始了啊。

乙:真是。

甲:(打板儿、过门儿)”噢–”

乙:不,不!您等会儿!您这”噢–”,这干吗?这是?

甲:这是数来宝的规矩。

乙:什么规矩?

甲:没唱以前,先得”噢–”,

乙:这干吗呀?

甲:引人注意听。

乙:哦。

甲:这跟那个唱戏、叫板,一个道理。

乙:哦,明白了,明白了。

甲:噢–

乙:叫板哪。

甲:噢–

乙:开始了。

甲:噢–

乙:行了,行了!你跑这儿轰鹅来啦?”噢–”没完了是吗?

甲:重来,重来了啊。

乙:什么呀,这叫!

甲:噢,这个竹板儿打,(我这)进街来,铺户这个买卖两边排,是也有买,也有卖,也有这个幌子和招牌。金招牌,(我这)银招牌,里里外外的挂出来。这边儿写:特别(这个)减价大赠彩;那边儿写:(这个)白送一天您快来。说你也来,我也来,(这个)大掌柜的发了财!您老发财我沾光,路过相求来拜望。

一拜君,二拜臣,三拜掌柜的大量人。人量大,(我这)海量宽,刘备老爷坐西川。西川坐下了汉刘备,保驾的臣,三千岁。人又高,(我这)马又大,豹头环眼把胡子乍,是大喊三声桥塌下。夏侯杰,落了马,曹操一见也害怕。(小过门儿)我在那边儿拐了个弯儿,我扭项回头拜这家儿。我拜了他,不拜你,你说傻子没道理。

大掌柜的真不错,站在(这个)门口儿一个劲儿的乐,您把(这个)铜子儿给几个,拿回家去好治饿。这位掌柜的好说话儿,他留分头、光嘴巴儿,身上穿着个蓝大褂儿。手里边摇着个白折扇儿,不扇屁股扇脸蛋儿!

乙:咳!走,走,走,走,走!

甲:噢,你叫我走,(我这)不能走,走到了天黑空着手,一分钱我这也没有,老傻还得饿一宿,我求掌柜的高高手,你要给钱我就走!

乙:去,去,去,去!

甲:哎,叫我去,我不能去,去到了天黑吃谁去?一没房子二没地,老傻多跑几里地。掌柜的别说推辞话,穷人沾光没多大。

乙:我看你刚才好像来一趟了?

甲:噢,大掌柜,你别起火,那刚才来的可不是我。他是谁,我是谁,别拿张飞当李逵。我是我,他是他,各人有钱个人花。大掌柜的看一看,你别拿孟良当焦赞。

乙:我说你呀,来巧啦!我们掌柜的不在家。

甲:噢,一句话,(我这)算白搭,你说掌柜的不在家。掌柜的不在你老在,你老办事更明白。我看掌柜的走不远,有这个买卖把他管。里推外,外推里,大掌柜的就是你。

乙:嗯,是我,啊,是我。怎么着?我呀,没钱。

甲:噢,你说没有我说有,这个票子洋钱柜里头。你要有钱你不拿,票子不会往外爬;你要有钱你不动,票子不会往外蹦;不会爬,不会蹦,我求掌柜的往外送。

乙:我说你贫不贫哪?

甲:噢,说我贫,那我就贫,我不偷不摸是好人。我一不偷,二不摸,三不打抢,四不夺。这个数来宝的流口辙,我不耍贫嘴不能活。

乙:我说你凭什么找我要钱哪?

甲:噢,大掌柜,你听其详,打周朝列国就有我这行。孔夫子无食困陈蔡,多亏了范丹老祖把粮帮。借你们吃,借你们穿,借来这米山和面山,直到如今没还完。我不论僧,不论道,不论你回、汉和两教,天主堂,耶稣教,孔圣人的门徒我都要。

乙:你都要啊?你知我这是什么买卖儿?

甲:噢,我从小没念过《三字经》,您这个字号认不清。

乙:哎,认不清没关系,我告诉你。我这是呀,切面铺。

甲:行咧!竹板儿打,我(这)迈大步,掌柜的开了个棺材铺。您这个棺材真正好,一头儿大,一头儿小,装里死人跑不了,装里活人受不了,装里……

乙:不,不,不!停!停!怎么出来棺材铺啦?

甲:你不说的吗,开棺材铺吗?

乙:谁说棺材铺啦?切面铺!

甲:切面铺?

乙:哎。

甲:切面铺没意思。棺材铺,棺材,棺材,官保发财。

乙:噢……不,不,不!发财,也不开棺材铺。

甲:就棺材铺吧,一头儿大,一头儿小……

乙:哎!不,不,不,行了,行了!咱别对付行吗?我就是切面铺。

甲:别介,别介。

乙:什么叫”别介”呀?

甲:这个棺材铺这词儿我熟啊。

乙:噢……你熟我就得就合你呀?有这道理吗?!就是切面铺,有词儿你就唱;没词儿,走!啊。

甲:非切面铺?

乙:就是切面铺。

甲:切面铺。

乙:那可不。

甲:竹板儿打,我(这)迈大步,掌柜的开的是……切面铺。

乙:哎,切面铺。

甲:怎么样?

乙:哎,行。

甲:切面铺,切面铺……卖切面……

乙:这不废话吗!

甲:卖切面,面又白,质量高,分量足,不少给,宽条儿的,细条儿的,还经煮,吃到嘴里特别筋道,买卖好,大赚钱……

乙:行啦!多可气!啊!又没辙,又没韵,还一句也不挨着。我说你这叫”数来宝”吗?这个!

甲:这不切面铺的事儿吗。

乙:切面铺的事儿不行。什么叫”数来宝”?你得有辙,有韵,有板……

甲:有板?

乙:那当然啦。

甲:那行哩,有韵。竹板儿打,我(这)抬头看,这个大掌柜的卖切面。

乙:哎,对。卖切面。

甲:这个切面铺啊,耍大刀,这生日满月用得着。

乙:嗯。

甲:要说面,咱们净说面,和出来,一个蛋,擀出来,一大片,切出来,一条线,下到这个锅里团团转,捞到碗里莲花瓣,又好吃,又好看,一个人儿吃半斤,仨人儿吃斤半,大掌柜的算一算,算不上来你混蛋。

乙:你混蛋!怎么带骂人的这个?!

甲:这没办法。这咱懂啊,言前辙呀,知道吗?(十三道大辙,言前辙)正赶这儿,大掌柜,算一算,算不上来,你……闹一混蛋。

乙:瞧我赶这辙!

甲:赶辙上了。

乙:得,得,得。算了,算了。我呀,切面铺不开了。

甲:不开了?

乙:我改买卖儿。

甲:改棺材铺,一头儿大,一头儿小……

乙:行,行了!谁改棺材铺啊?

甲:改什么?

乙:我呀,我卖冰棍儿。

甲:卖冰棍儿能卖多少钱哪?

乙:我卖着玩儿,不赚钱。

甲:卖冰棍儿。

乙:卖着玩儿。

甲:行哩。这个竹板儿打,真有趣儿,这个大掌柜的卖冰棍儿。

乙:卖冰棍儿。

甲:您这个冰棍儿真正好,一头儿大,一头儿小……

乙:哎,不,不,不对!怎么又出来棺材啦?

甲:怎么啦?怎么啦?哪儿有棺材?

乙:哪儿有棺材?这”一头儿大,一头儿小”怎么回事?

甲:这包装啊,一头儿大,一头儿小,这好往外拿呀,知道吗?

乙:不,不,不!我这冰棍儿呀,就是两头一边儿粗。

甲:你这太别扭了!

乙:我就卖这别扭冰棍儿。

甲:您这个冰棍儿讲卫生,那真是开水白糖冻成冰。

乙:哎。

甲:怎么样?

乙:好!这词儿行,啊。

甲:这词儿怎么样?

乙:好!

甲:您这个冰棍儿讲卫生,那真是开水白糖冻成冰。

乙:不错!

甲:您这个冰棍儿讲卫生,那真是开水白糖冻成冰,您这个冰棍儿讲卫生,那真是——

甲、乙:开水白糖冻成冰!

乙:没完了是吧?

甲:你不说好吗。

乙:好也不能老唱这一句呀!

甲:你的意思哪?

乙:你得往下唱啊!

甲:还得往下唱?

乙:那可不。

甲:吃冰棍儿……吃冰棍儿……这个大掌柜的吃冰棍儿。

乙:好吗!我弄三棵冰棍儿吃!

甲:吃冰棍儿,把茶沏,喝茶一会儿就拉稀。

乙:那还不拉稀呀!

甲:这吃冰棍儿,拿起来瞧,是小豆、桔子有香蕉,

乙:对。

甲:东西好,材料高,不怕晒,不怕烤,搁在火里化不了……

乙:哎–哎!我说这是冰棍儿呀?

甲:火筷子!

乙:火……你提火筷子干吗呀?!这位。我说,冰棍儿我不卖啦。

甲:不卖啦?

乙:我呀,我开澡堂子。

甲:澡堂子?

乙:澡堂子怎么样?

甲:好咧!有啊。

乙:啊。

甲:竹板儿打,(我这)迈大步,掌柜的开了个堂子铺……

乙:行……哎!不对,不对!啊!什么叫”堂子铺”啊?

甲:就是澡堂子啊!

乙:不,没这么说话的啊!”二哥,您哪儿洗澡啊?””我,堂子铺!”像话吗?有这么说话的吗?

甲:这都听得懂啊,谁听不懂啊?

乙:听得懂,也不行!不许这么说话,就得叫洗澡堂!

甲:非得洗澡堂?

乙:就洗澡堂。

甲:竹板儿打,(我这)走慌忙,掌柜的开了个洗澡堂。

乙:洗澡堂。

甲:您这个堂子讲卫生,那真是开水白糖冻成冰……

乙:不,不,不!不对,不对!这澡堂子里边怎么冻成冰啦?这个!

甲:串了,串了。

乙:不象话!冰棍儿的词儿不行!啊!

甲:您这个堂子讲卫生,那真是–手巾又白水又清,

乙:哎,这差不多。

甲:要洗澡,进门来,

乙:是。

甲:是胰子香,手巾白。

乙:对。

甲:这个大毛巾,围当腰,就是不把脑袋包。

乙:没有包脑袋的,啊!

甲:是有温水儿,(它)有热水儿,越烫越美直咧嘴儿。

乙:好。

甲:有一个老头儿六十八,进这池塘笑哈哈,是头又晕,眼又花,”呱唧”摔了个大马趴。

乙:呦!

甲:伙计一见往外搭。

乙:怎么回事?这是?

甲:晕堂子了。

乙:咳!你少洗会儿多好啊!

甲:怎么样?唱的?

乙:好谈不上啊,凑合着。

甲:给钱!甭废话,拿钱!

乙:要说他这行也不易。得!给你一分钱!

甲:多钱?

乙:一分钱。

甲:一分钱?

乙:啊。

甲:哎,大掌柜,你看一看,我唱了半天一头汗,这一分钱,怎么吃饭,我求掌柜的换一换。

乙:换换?你打算要多少?

甲:哎,数来宝的不害臊,你给多少我都要。

乙:嚯!

甲:什么叫棉袄、大衣、水獭帽儿,皮鞋、围脖、大手套儿;凉席、蚊帐、大炉灶,这个电灯、电话、电灯泡;这个汽车、楼房、现金和支票,桌椅、板凳、盆景儿、帽镜,连内掌柜的我都要。

乙:嚯!你再胡说八道我可打你了啊!

甲:噢,大掌柜,你说大话,你瞪着眼睛要打架。

乙:怎么着?

甲:要打架,(咱们)出街东,在这儿打架怕欺生,

乙:嚯!

甲:要打架,咱往西,咱俩打架值不得。要打架,咱往北,一对一个你白给!

乙:呀!

甲:要打架,咱奔正南,是数来宝的万万千,越聚傻子人越多,拆了你这个兔子窝!

乙:嚯!惹不起!冲你呀,我这买卖儿,关门!

甲:噢,稀里里,(我这)哗啦啦,这个大掌柜的把门插。说夜间插门怕失盗,这白天插门为什么?竹板儿打,细留神,八成里边死了人。

乙:呦!我,我开开得了!

甲:噢,竹板儿打,(我这)迈大步,掌柜的开了个棺材铺,您这个棺材真正好,一头儿大,一头儿小……

乙:停,停,停,停!怎么又出来棺材铺啦?

甲:死人啦。

乙:谁死人啦?哪儿死人啦?

甲:没死人你插上门儿不做买卖儿了?

乙:谁不做买卖儿啊!我,我们家有事儿……

甲:有事儿?

乙:我停业一天行吗?

甲:什么事儿啊?

乙:什么事儿,好事儿啊!喜事儿,我结婚,娶媳妇儿。

甲:娶媳妇儿?

乙:怎么样?

甲:更得给钱啦!

乙:给钱没关系,你得有好词儿!

甲:当然有啦!

乙:那你唱啊。

甲:听着!

乙:唱。

甲:竹板儿打,(我这)真有趣儿,

乙:是。

甲:这个大掌柜的娶媳妇儿(音:份儿)。

乙:对–不,不,不对!什么叫”娶媳份儿”呀?这什么词儿,这个?

甲:倒音了,倒音了。

乙:不象话,这!

甲:竹板儿打,真有准儿,(这个)大掌柜的娶媳妇儿(音:粉儿)。

乙;不,这也不行啊!

甲:定准了音儿,大掌柜的娶媳分儿……

乙:什么词儿?

甲:竹板儿打,响哗啦,大掌柜的娶媳发……

乙:咳!

甲:竹板儿打,响哗啦,大掌柜的你娶妈……

乙:你娶妈!你娶妈!

甲:这不想吗,娶什么哪?娶嘛呐?知道嘛,琢磨词儿哪。

乙:你琢磨词儿你别说出来呀!

甲:我再琢磨琢磨……,

乙:琢磨好了!

甲:稀里里,(我这)哗啦啦,大掌柜的您成家!

乙:好吗!我成家”稀里哗啦”的!全散了是吧?

甲:这也不行?

乙:不,不象话。

甲:说来的巧,来的妙,掌柜的成家我来到。

乙:哎,这凑合。

甲:这个亲戚朋友把喜道,掌柜的站在堂前哈哈笑。

乙:那是啊。

甲:前边铜锣开着道,后边跟着八抬轿,八抬轿,抬进门,(这个)伴娘过来搀新人。是铺红毡,捯喜毡,一捯捯在了喜桌前。有一对喜蜡分左右,喜字儿香炉摆中间。拜罢了地,摆罢了天,拜罢了天地拜祖先,拜罢了祖先拜高堂,夫妻交拜入洞房。

乙:好!

甲:您这个洞房真正好,一头儿大,一头儿小……

乙:还是棺材呀!